《扒马褂》是相声传统曲目之一,要三个人一起表演,三个人要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,甲表演的是贪图小利鼓舌如簧的帮闲,乙表演的是正直的艺人,丙表演的是靠别人哄着捧着的少爷。少爷财大气粗,又一向自诩博学,仗恃甲穿着他的马褂在人前显贵,因此信口开河谎话连篇,俗话说吃人嘴短,拿人手软,甲为了多穿两天马褂,只好挖空心思给丙的谎话找出依据。因为总是有甲替丙圆谎,所以丙更加肆无忌惮,谎话也越说越玄,弄的甲窘态百出,笑料不断。
相声《扒马褂》
对于甲这种帮闲,鲁迅先生深恶痛绝,他在《从帮忙到扯淡》中说到:"中国的开国的雄主,是把"帮忙"和"帮闲"分开来的,前者参与国家大事,作为重臣,后者却不过叫他献诗作赋,"俳优蓄之",只在弄臣之例。"也就是说统治者在不同的时候需要不同的知识分子,在统治发生危机,无计可施的时候,统治者需要能够"治国平天下"的知识分子,这时的知识分子要是能"帮忙"的知识分子。而一旦天下太平,统治者大权在握,那些有能力"帮忙"的知识分子就不在是真正的"帮忙",反而是属于"帮倒忙"的人,于是统治者就要求知识分子要及时转变,变成歌功颂德的帮闲角色,也就是说这时的知识分子要是能"帮闲"的知识分子。"帮闲的盛世是帮忙,到末代就只剩了这扯淡。"甚至从"帮闲"变成"帮凶","使血案中没有血迹,也没有血腥气",使统治者的杀人食人了无血迹。
司马光不仅仅要做"帮忙"的知识分子,他还要做"帮忙"的知识分子,宋朝国内对知识分子宽松的环境以及宋朝外部环境的压力,也确实需要的不仅仅是帮闲的文人,所以司马光从"资治"的意义上来编著《资治通鉴》,希望成为《春秋》第二,以"微言大义"来为历史拨乱反正。从北宋的环境来看,司马光其实已经做到非常好了,但是到了南宋,因为环境变了,面对的问题不一样了,所以《资治通鉴》的"大义"也要跟着改变,这也就是朱熹不满意《资治通鉴》原因。
《春秋》
朱熹为什么认为司马光在意识形态有严重缺陷,在正统问题上犯错了呢?主要是因为北宋和南宋的政治环境变了,正统问题受到了挑战。虽然北宋也没有做到"一统中国",但是好在北宋还占据中原地区,占据着中国文化的核心地区。正统的法理基础源于《春秋》,分为"居正"和"一统"两个层面。在儒者眼里,"居正"远比"一统"更重要,所以欧阳修说:"统天下而得其正,故系正焉。统而不得其正者,犹弗统乎尔。"(《正统论七首》)因此占据中原地区的北宋王朝依然还有文化自信,自称是"正统"。但是经过靖康之变后,南宋版图急剧缩水,完全成为了偏安一隅的小朝廷,丝毫没有了"大宋"之风,在加上北方的金国人大力发展儒家文化,大有夺取"正统"的趋势,所以正统问题被提上议程。帝王棘手的问题变了,文人帮忙的目的也要跟着变。
从何入手呢?当然是从"历史学"中入手,因为在古代史学是依附在经学之上的,改变了"历史"的定位,也就改变了意识形态的定位。没能力改变世界,那就改变世界观,此方法真是屡试不爽。司马光在写《资治通鉴》时,涉及到三国年份的记录皆以曹魏年号来描述,言下之意是以曹魏为正统。但到了南宋,史官和朱熹这些学者都以蜀汉年号来记录时间,也就是说变成了蜀汉才是正统。从曹魏为正统变成蜀汉为正统,实属迫不得已。现在南宋的情况完全是蜀汉的样子,不光偏安一隅,而且还没有"北伐"的能力,即便制定"北伐"计划,也只是喊喊口号而已。既然我们南宋像蜀国一样,何不干脆就视蜀汉为正统,更何况南宋的版图比蜀汉可大多了。而且我们南宋是"纯正的汉人",而北方的金人只是蛮夷而已,正好符合"华夷之辨"。那些金人蛮夷再怎么学习中原文化,也终究是窃取者,就像篡逆汉朝皇位的曹魏一样,南宋虽然偏安一隅,但终究是血统"纯正"的汉人,而且汉人文化也只有汉人才真正"懂得",那些蛮夷能懂些什么呢?
《资治通鉴》
朱熹这些文人就属于穿上了皇帝"马褂"的"帮闲(帮忙)者",皇帝需要什么,他们就要呼喊什么,当然他们不光受到时代的局限,而且肯定还有很多的不得已,普通人如此,在政治漩涡的人就更是如此。